我可以感受到晓月同样的兴奋,毕竟这个大窟窿怎么看都像是通往地面的。虽然仍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,但现在重要的是离开这里。
我握着手电,和晓月一起并排走上了雪白的阶梯,向着隧道里前进。终于能回到地面上了吗……总觉得好没有实感,经历了在地下的那段时间,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心灵都被磨损了些。
脚下的白石板和青黑色的岩石洞穴形成强烈的对比,在手电的强光下还有些轻微的透明感,就像人的皮肤一样。我认识到这阶梯确实是汉白玉材质的,而且是非常优质的那种。
这段楼梯是城堡中常见的螺旋形构造,大约有一两层楼的高度,其结构和材质的怪异搭配产生了一种东西方文化结合的奇妙违和感。
阶梯附近的岩壁上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象形文字和图案,描绘着一个人走进一团漩涡状的物体之中,后面是无边的星辰,一个披着轻纱的人影端坐在其间的巨大宝座上……其余更多的图形表达十分晦涩,我无法看懂。
较高的地方还有一幅像极了太阳系公转图的同心圆画作、像是神殿和尖塔的建筑、一些造型怪异的动物等等。这些墙壁上的文明遗迹的年代应该比甲骨文和楔形文字还要久远,但其上的内容似乎超越了时光的约束,跨越了人类文明的许多个时代。
但此刻我并没有心情去观看、思索这些奇妙的壁画。
有壁画的部分很短,我和晓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,上部已经没有黑石头,转而出现了棕黄色的湿润泥土。周围的空气中也开始出现只有我看得到的薄雾状“生命反应”,看来我们已经离开那个诡异的洞穴了。
阶梯的尽头,头顶上是一扇同样汉白玉材质的活板门,我能闻见门后灰尘的气息,那扇门后就是久违的地面了,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!而且还有一个意外收获,我背后仍然挂着那个小号防水袋,其中装着十六年前的日记本和相机。
这块正方形的大石板有一米多宽,厚超过十公分,极为沉重。最后是晓月动用她的守护者力量才将其推开,让我们得以爬出去。
上面的地面也是白色石头的材质,不同的是其上积了许多灰尘。晓月把那块石头门板放回去时产生的气流激起了大量灰尘,让我有些苦恼地咳嗽了几声,但更多的是喜悦。
下面的洞穴中没有一丝灰尘,没有一个细菌生存,简直是干净的可怕,也正因为这样,那里是一片绝对的死地,这里才是我们平时生活的世界。
这时候,我手中的潜水手电闪了两闪,随即彻底熄灭了,它也算是尽职到了最后一刻。
周围显得十分昏暗,但还是有一些光线,而且脚下的石头透出和洞穴里完全相反的触感:干燥、有肮脏的灰尘,还有些太阳光照射留下的余热。这让我更加确定了这里是地面上。不过……这种心情,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,反而有些淡淡的失落感。
晓月理着自己的头发说:“晓星,我们现在是在哪呢?”
适应这里的亮度需要一段时间,待视线清晰后,我环顾四周,这里是一个五边形的狭窄空间,地面是石头的,活板门旁有一道木质的楼梯,角落里还有几个落满尘土的大箱子,我的背后是一扇破旧的木门。
“我觉得,咱们现在是在镇中心的塔里面。”我抬起头望着那木头阶梯的顶部。
晓月曾经探查到过古塔下面有个大空洞,没想到竟然是地下暗河的一部分,这座塔正好建在大空洞的正上方。
晓月走到门前用力推了两下,着急地看向我说:“怎么办啊,锁上了!咱们出不去了!”
“啊,这个……”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,回到地面上之后被锁在塔里,难道我们是什么妖怪吗?
虽然门缝的大小足以把手伸出去,但和头部的宽度还是差了一些,不太可能挤出去。那该怎么办呢……等到外面有人经过时呼救,还是将这烂木头门强行破坏?我思考着离开的方法,这时只听吱呀一声,古塔的大门打开了。
晓月回过头,苦笑着和我对上了视线,她手中是一把硕大的铁锁,锁把部分就像熔化了似得断成了两截。
啊啊,忘了晓月是“土地”的守护者了,现在她连金属物体也可以任意操纵了,因此我们很轻松地就离开了古塔。
看着熟悉的景象,星绛镇中心的房屋和行人,还有身后高耸的古塔,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。被困在下面不足两天的时间,我却觉得好漫长。
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傍晚7点左右,太阳已经落山,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,西天边还有橘红色的晚霞在散发着光华,东面的沉沉暮色却是正在渐渐吞没整个夜空。
“晓星,咱们回家吧。”晓月拉起我就想往家的方向跑。
我摇着头说:“先去教堂和大叔家里一趟吧,先把衣服和鞋找回来,田雨和塔维娜应该也在担心。”说罢我看了看地面,我们现在仍然光着脚。
晓月轻轻皱了一下眉,然后点头说:“嗯,那快点走吧。”
傍晚时分,仍有不少人在外面,大多数是老头老太太,拿着芭蕉叶制成的大蒲扇坐在门前和树下乘凉,还有些中年人围坐在一起打牌或是下象棋。
“吃你的卒子”
“将军”
路边不断传来如此如此的声音,却让我和晓月心惊肉跳。
由于我们身上仅有一件紧身潜水衣,不少路边的老头老太太向我们投来了奇怪的视线,隐隐有被围观的态势。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无视了这些要命的视线,还是觉得相当羞耻啊!小镇并不大,那些投来奇怪目光的人中或许还有认识我们的人。
走到南街教堂的路并不长,我却觉得路途无比艰难,脚底也被小石子硌得很疼,还起了个小小的水泡。
刚到教堂门口,塔维娜竟然迎面跑出来,好像她早已知道我们要来了。
“晓星,晓月,太好了,你们终于回来了!田雨还在湖心亭那里,还在等你们呐!”
简短打了招呼,我们马上前往镇南的大湖,让塔维娜帮忙去通知张医生。鉴于脚底的状况我完全不敢跑,只能较快地走路。
我和晓月再一次涉水前往湖心亭,在那里发现了张田雨。看样子她一直在等我们,等到累的不行,就趴在石桌上睡过去了。田雨身旁还放着几个大包小包,其中一个里面是我们的鞋子和衣服。
我和晓月对视一眼,没有叫醒她,而是就地穿上外套和鞋,坐在亭子里休息。啊,我发现有鞋穿竟是如此美好的事。
无意之间,我望向东方的天空,只见一残月在东方的地平线附近缓缓出现。我记得前些天还是接近满月的上弦月啊,今天应该是农历十五或者十六,怎么会是残月……
接下来那残月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了,是被云彩挡住了吗?我这样想着,原本银白的月亮却渐渐开始变色,先是极暗的红铜色,然后渐渐变亮,虽然始终没有达到银白色月亮时的亮度,可那轮满月竟成了鲜血一般的深红色,月面上的环形山也变得清晰了许多,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。
晓月也入迷地盯着东方夜空中的血月,轻声说:“那是月食么,好漂亮。”
“啊,是的。”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边,淡淡地回道。
这时候张田雨醒过来了,缓缓地从桌上爬起来,迷迷糊糊地说:“唔嗯……你们是……晓星,晓月?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?哇!”
田雨一瞬间就清醒了,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,这个动作让我直接懵了。她没有扎起来的长头发扫在我的脸上,把我的视线全部挡住。
“啊啊啊等等,等等……”我口齿不清地叫着。
田雨立刻放开了我,又以同样的动作向晓月扑过去,抱住的时间比我长得多。
果然是这样的啊,刚才田雨只是太激动了,和晓月拥抱一下是合理的,但对我来说就有点奇怪了。星绛镇的居民可没开放到那种程度,即使小孩之间也是男女授受不亲。当然我和晓月之间是例外。
“那个,对不起我太高兴了”田雨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,“哎,可担心死我了,你们在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啊?”
“这个真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。”我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。其实现在我抱有的疑问也是山一样多。
“你也累了吧,今天先回去休息,明天再说吧。”晓月拉着田雨的手说。
这时,张医生和塔维娜也赶来了,在湖边朝我们呼喊着,我再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。
涉水到湖边,张医生再次一伸手就让我们浑身都干燥了,他还很大度地包揽了剩余的收拾工作,也没过问那些花了他不少钱的潜水设备怎么样了。毕竟只要人回来了,一切就都还会有的。
张医生今晚的态度和行动让我对他的整体印象变好了不少。
我把下面有溶洞还有死人的事简单告诉了张医生,把日记本交给他之后,和晓月一起回家了,最后一件事,也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,就是和姥姥姥爷以及表姐解释这次发生的事了。
到家时,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,我们免不了被姥爷臭骂一顿,当然也就仅此而已了,姥爷虽然平时爱开玩笑,重要的事情上还是很靠谱的。他还是让我们赶紧扒掉那两身“皮”,去洗澡睡觉了。
“晚安,晓星,做个好梦。”熄灯后,晓月在对过的床上传话道。
“晚安,晓月,但愿你别梦到奈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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